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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在死前,一生所有歷經的事情將會在腦海中,回憶並重新體會,這便是老一輩流傳下來的--

走馬燈。

據說,走馬燈是背叛生存掌管萬物之死的神祇--薄伽戴斯,給予臨死者最初也是最後的恩惠,走馬燈不只是讓人在短時間內重新回顧一生所發生的事情,更是薄伽戴斯引人入地獄的抉擇條件。當臨死者對自己的一生無法認同或明知有錯卻不悔改時,便會被薄伽戴斯引入地獄。反之,則會被孵育生命付予存在重量的神紙--伊希塔,帶回神帝的面前重新等待下次生命的開始。

到此,全是我在騎士院的神學課程中所學到的。

本來,騎士是不必學習神學。但,礙於我性別的不同,騎士院的傻子導師們希望藉由神學來啟發我對巫師的興趣。不巧我這個女孩就是有別於其它女孩,對限定女性學習的魔法、神學這些巫師必修又不切實際的東西一概沒有興趣。

因此,我對走馬燈有另一番見解。

走馬燈並不是什麼薄伽戴斯所給予臨死者的恩惠,而是人類特有的內心防禦機制,避免人類在死亡前能夠保有自己心智,不被死亡的恐懼逼瘋或逼到僅剩嬰兒程度的心智。

簡而言之,走馬燈是讓臨死者保有最低微弱的自我心智。好讓真正有實力的人能夠在最危機的時刻下,把握最後翻盤的機會才存在……

滂沱大雨下,每顆雨滴都是支飛箭,在我每寸肌膚上留下劇烈刺痛。

抱著他的殘臂。

聽著他的吶喊。

我卻僅能在幻想中祈禱翻盤機會的降臨--

 

薇亞莉--!

快逃--!

 

暴風中,隨著他的吶喊,我似隻桑蠶,吐絲將自身包圍纏繞,置身繭內。

但,我並不想破繭羽化成飛蝶,只想借此逃避現下的殘酷,甚至渴望死於繭內。

瞬間,我明白自己選擇了逃避,逃避到自己的回憶裡--

 

一年前。

薇亞莉.帕布魯十六歲。

對手是名次僅次我一名,使用巨劍的拉葉.魯.利耶……

「薇亞莉學姐,恭喜妳取得騎士試選會的種子資格。」

在餐廳向我搭話的是位十二、三歲的新進騎士學生。

放下手中從人事部調來的資料,我沒有多理會他,只是回他句:「謝謝。」便繼續吃飯。

這冷淡語氣會讓聽話者有所自知--我不想和你說話,快滾。

「就算輸了下午那場比賽,也沒差對吧!」

停下湯匙,我正眼看了膽敢說出這種話的新進騎士學生。

「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他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讓我想把他的臉皮拔下,看看是不是假面具,「重要的是,我是騎士院中,『不滿』的一份子。」

「原來,你是那群沒志氣又沒能力的男人俱樂部成員之一呀。」我無趣地繼續動起湯匙。

自從我十歲進入騎士院後,掀起一波反對女性加入騎士院的輿論,不過,那對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騎士院的入院資格條文裡,並沒有明文規定不許女性入騎士院。

直到最近,還有個俱樂部在我取得騎士試選會種子資格後迅速成立,一個為反對女性進入騎士院的俱樂部。

男人,真是群無能到底的生物。

「雖然我們無力阻止妳取得種子資格,但,我們敢斷言--薇亞莉.帕布魯,妳絕對不可能成為騎士。就算我們不出面制止也一樣,妳自然會敗在生物的天性上。」

彈指間,我將湯匙無聲快速地砍上他纖白的脖子,他因而驚嚇抽抖。

我道:

「只會害怕顫憟的無能小鬼,有什麼資格能斷言一件事的結果?生物的天性,那是什麼?就因為現在的我擁有生育的能力,就會讓我無法成為騎士?還是因為我有男性滿腦子想摸的軟綿綿胸部,就無法立足在騎士的行列裡?

我親愛又愚蠢的不知名學弟,請你毛長齊之後,再來跟我高談闊論吧。當然,那時我會在騎士團中等待你的來訪。」

「我明白了,日後我必定會去找妳的,薇亞莉學姐。不過,那不會是在騎士團裡,而會是在妳的老家。」

說完,他起身便走,只留下討人厭的印象在我腦海裡。

反正被我討厭的已是一堆,不差他一個。

 

「多多指教。」眼前單手持巨劍的魁梧男子說。

他就是拉葉.魯.利耶。

全身肌肉彷彿黑金剛石雕琢出來,堅實強壯。

這下可有趣了。

生物的天性,指的就是這個嗎?

下午時刻,澄黃色的清澈陽光,自右方拱形窗灑落下,充滿活力不帶一絲慵懶照亮深長的比賽會場。會場長約二十公尺,寬約十四公尺,我右方牆面在前中後各設有三扇門,每扇門間還隔有一扇窗。至於左方無設置門口的牆面則是等距離設置窗戶,窗戶間又掛有代表騎士團的旗幟。會場前後端皆放置騎士配有的標準武器及裝甲,更特別的是,有個玻璃櫃中放置了歷代騎士團戰功彪炳的名將配劍;那些名將配劍沒有我想像中的華麗裝飾,樣式都相當樸素,跟一般武器店裡看到的沒兩樣。但,卻有一股彪炳千古的強悍氣魄靜靜散出。

順帶一提,我父親林克.帕布魯的配劍--霍德爾,非旦沒有置於其中,更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它的下落!

這讓我有點不滿,如此重要的配劍居然會找不到?

那可是我父親重要的遺物耶!

嗯--抱怨到此結束,回到正題吧。

現在所在的會場並非是比賽專門的會場,從擺設來看也明白吧。這裡其實是騎士團歷史介紹館之一的武器館。之所以會選擇這裡當作騎士院劍術期末比賽會場的原因是,原先的劍術比賽會場被巫師院借去當作魔法指導教室,又不知道是那個不成熟的小姑娘上課不專心,使魔法爆走炸毀整個劍術比賽會場。更間接害得我被其它人指指點點,說什麼都是有女人出現在騎士院的關係才會爆炸,又或是因為有女人進入騎士院巫師院的女人們才敢來騎士院借場地。

這全是些鬼話。

我薇亞莉.帕布魯,只是個追尋父親身影,想成為與他相同的騎士罷了。不過我剛好是位女人,就被他們說成一切亂源來頭。

這可真是好笑。

正如我父親的名言--人有無窮的可能性。

我成為騎士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那些圍在身旁用威壓眼神脅迫我的男人,只是群不願面對「有位女人即將成為騎士」真相的蠢貨。

而那些蠢貨正塞滿了整個會場,正準備看我輸在生物的天性上。

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眼前這名滿身肌肉,手持巨劍的魁梧男人,竟然背對我擺出架勢,有沒有搞錯呀?!

「拉葉.魯.利耶小男孩,你是不是嫌我太嬌小,不知道我在哪?」我不滿說道。

拉葉貌似驚覺而轉身。

「絕非如此!帕布魯……小姐?」

「對手是位女人,感到困惑?」

「絕非如此!」

「那你為什麼不睜開眼,好好看著你的對手?」

拉葉沉默片刻,才開口。

「……因為,我看不見任何東西,是個盲人。」

「這下可有趣了,拉葉。原來我們是同道中人呀!」

「怎麼說。」

「我想成為騎士團中的第一位女性騎士,而你拉葉則是想要成為騎士團中的第一位盲人騎士。」

說完,我倆一同笑了起來,完全不在乎那群看傻眼的正常人們。

「如果行的話,我還真希望能跟妳在不同地點相見。」拉葉說。

「行呀,只要是現在之外,我們多的是時間可以碰面。現在,則是該正經的時刻,準備好了嗎!」

呵!

拉葉不知為什麼逕自笑了起來。

「居然完全不在乎我看不看的到,想必妳不打算放水囉?」

「假若你的全勝也是靠別人放水得來的話,我可以考慮看看。」

拉葉收起陽光的微笑,嘴唇堅毅緊閉,兩絲竹葉般閉眼在窗外光彩下挑染成淡淡金黃。

瞬間,拉葉一步重踏,巨劍如雷劈下。

我側身迴避,順勢旋身出劍,欲橫斷拉葉腰際。

未料我的長劍竟與拉葉相同,都落得揮空的下場。

拉葉竟能在我出劍時,快速移動身子,他的速度與身體巨大程度成違背常理的正比。

震驚之餘,拉葉另一劍早劈下,又一迅雷,此次落在右肩!

右肩後移,避過此劍後,我緊握手中長劍由下往上向後方劃出半銀圓。

鏘!盲目劍擊,擊中身後拉葉的巨劍劍柄,差點就能砍中他的左手了。

「帕布魯小姐。」差點左手不保的拉葉語氣平穩,「妳果然厲害。」

「不敢當,能在瞬間就移動到我身後的你,才稱得上厲害。傳說中的『力鬼隱劍』。」

見拉葉收起架勢,我也立即收劍。

「原來你已聽過我的稱號。」

「都是全勝的同伴,我當然也要調查一下才能做事前準備。」

「早有準備的妳,為何會不知我是個盲人?」

「因為,我只調查你用了什麼武器,其餘我一概沒有興趣。」

「真是一位有自信的小姐,能成為妳的對手是我的榮幸。」拉葉又微笑,「不過請原諒我比賽還未開始就先攻擊的愚蠢舉動。」

「沒關係,如果連突如其來的攻擊都躲不過的人,又怎麼能夠成為騎士?」

拉葉附和「也是」後,繼續保持他清爽的微笑。

拉葉.魯.利耶,騎士院人稱力鬼隱劍,剛剛的一陣攻防中,我也明白為什麼他能被稱力鬼隱劍的原因。擁有超人的怪力,加上不尋常的爆發力,這稱號實至名歸。

這對手--求之不得!

我向佇立在看戲人潮旁,看傻眼的教官呼道。

「教官!可以開始了吧!」

教官這才回過神來,他先是喃喃自語一番,才接著在我們劍柄貼上護符,讓劍鋒的銳利化為零。

我倆再度抽劍,擺出架勢。

騎士院劍術課程期末比賽第六十四場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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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音十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