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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傑與我在不明就理的驚慌狀態下,四處張望,想要找出製造出這聲音的源頭。枝葉們依畏相戀的純淨稀疏聲,輕輕勾起我倆的視線往同方向望去--我的右方--自創物主神帝指縫間溢流下的束束光澤,在這片幽靜翠白森林裡被渲染成翠綠,令束束光澤除了神聖外,更添加寧靜氣息。

「浩、浩傑……那……是什麼?」

浩傑不理會我的問題,只是,「噓!」一聲,要我安靜。在此同時,那謎樣生物突然往前一步,我嚇得向左後方移動。

被迫拆散的相戀枝葉,發出參差不齊的悲嗚,哀怨來自謎樣生物的惡意。謎樣生物撥開身前阻擋的矮樹叢,束束神聖寧靜的翠綠光澤如雨般降下,將森林裡照得發白,更顯神聖。卻唯獨它所存在的空間被排斥在外,一圈深沉陰暗的黑暗,搶走我所有目光,強硬地給予我污穢稠濁的噁心發寒感。

我的左手狂亂地顫慄。

在那圈光愈強,黑愈深的黑暗裡,謎樣生物悠然佇立。

謎樣生物外形似隻燒成焦碳的狼犬,擁有三對殘暴尖長的紫紅眼睛,滿嘴長矛利齒,口水不斷自它利齒滴落,以及消瘦到只剩一層皮的肚子。

未被眼前情景所震懾的浩傑,與我相反,平靜道出一個名字:

「塞拜羅。」

「它的名字?」我的左手依舊嚴重顫抖。

「嗯。」

「為什麼浩傑你會知道?」

「因為……」浩傑眼中,乍現怒火。「塞拜羅是毀滅霍利村的先遣部隊。」咬牙切齒的他,語氣平淡卻蘊含無比仇恨。

此刻的浩傑,右手與我左手相同,狂亂顫抖。

但我很明白,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恨正支配著他的右手。

輕覆上的左手,不再恐懼,不再顫抖,只是單純想要浩傑不要再如此憤恨下去--我緊握浩傑的右手。

浩傑圓睜兩眼,先是充滿意外,再來是安穩微笑,他恢復到以前的他了。

「薇亞莉,剛好有隻試驗品出現。我來實作一次給妳看,如此妳應該很快就能理解瑪那代表物體調合的原因。」

未給我阻止的時間,浩傑抽出被我握住的右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包桃核大小的麻布袋子,浩傑站起,向塞拜羅前進。

浩傑將小麻袋一扔,一道鮮紅的血橋在翠白半空中架起,連接血橋另一端的正是飽受飢餓地獄業火燃燒恍若焦碳般的塞拜羅。

小麻袋在塞拜羅身上激起一圈黑霧,穿過它,落至地面。

「穿過去了!?」我不可置信。

「塞拜羅是南方大國--色雷斯公國利用魔法創造出來的魔法生物。除非使用魔法攻擊它,要不然物理攻擊一律碰不到它。」

「所以,麻袋才會輕易穿過它?」

「沒錯。這也是為何色雷斯公國,總愛使用塞拜羅來做為先遺部隊。因為,只要是沒編列魔法師的純騎士團部隊,就絕對無法對抗塞拜羅。」

塞拜羅鼻頭一抽一抽,嗅著落在它只有一層皮的腹部下方--發出紅色閃光的小麻袋。

嘰--咯咯!

塞拜羅尖叫,三對細尖紫眼瞪大,迸裂出連死者也不願擁有的浮腫眼珠,三對眼角更因此流下類似眼淚噁心液體。

腐臭的三對眼珠,如奔馳趕路在雨後路面的車輪,狹帶泥濘瘋狂轉動。

最後,一瞪。

它瞪向浩傑。

萬分飢渴地瞪視。

然後,一躍!

塞拜羅張開的血盆大口,我彷彿能聽見數無慘痛哀慟聲。

它直往浩傑咬去,想起身推開浩傑的我,無力跌落在草地上。

原來我的雙腳已在恐懼下,伏首稱臣。

所以,我就只能像是個女人一樣,對著浩傑,奮力卻無奈的吶喊。

「浩傑--!」

淋沐在吶喊聲下的浩傑,非旦舉止沒有驚慌失措,更是流露出建立在自信之上的平靜。

只見他,不躲,不逃,只是向前舉起右手。

以一張口,道出沉悶、厚實、清澈、銳耳等等,重疊無數音堿的聲音。

頭好暈……這感覺就像我全身赤裸的,在偉大的創物主神帝面前,接受祂的嚴厲審判。

「邪靈、不存在之物,在冰鏡潔勝霜白--」

令耳膜產生激烈共鳴的神帝之聲,戛然而止。

一隻手緩慢游入我雙眼模糊不清的世界裡,手的主人用溫柔語氣說:

「站的起來嗎?」

「如果我現在能動的話,我真想直接給你一拳!」

我有氣無力地回浩傑這句。

浩傑輕笑幾聲,將我從綠意盎然的地面扶起。

曲膝彎腰靠在浩傑胳臂上,一幅小女人的我說:

「塞拜羅呢?」

浩傑沒有回應,只用雙眼勾著我還驚慌未定的意識,向塞拜羅的位置望去。

「那堆黑灰……不會就是塞拜羅吧?」

在我們與小麻袋連接起的空中紅橋中,旋著一顆黝黑的圓球。

「是的,那顆滯空的黑球就是塞拜羅。」

「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子,剛剛它不是還好好的嗎?」

「因為,它是魔法製造出來的魔法生物,所以瑪那的調合強度並不強。」

「瑪那的調合強度?」

「這世上有數不盡的物體,也代表有數不盡不同性質的瑪那存在。然而,正因為瑪那代表物體的存在,所以必須被集中固定,要不然,這世上將不會是呈現森羅萬象又能兼顧個個分明,反而會是呈現萬象混沌的情況。

打個比方,就以人心為例子。正常狀況下,薇亞莉妳內心所思考的事物,除非妳說出來給我聽,要不然我是絕對不可能明確知道妳在思考何事,對吧?」

「癈話。如果別人隨隨便便就能輕易窺見自己的內心世界,那是件多麼可怕、不,是噁心到極限的事呀!」

想到這點,厭惡至極的噁心感伴隨海嘯般襲來的寒毛倒豎,一同君臨我的身心。

啊--害我想起以前路克曾經幹過的一件變態蠢事,那傢伙在我正式居住在帕布魯村的時候,居然跟蹤我整整一個星期……想當然兒,路克被忍無可忍的我狠狠教訓一頓,然後丟到河裡。結果沒想到,這個舉動竟然讓他深深地迷戀上我……我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被虐狂存在。

「沒錯,正因為人心是不被、也不能外人窺見,才能造就出擁有形形色色性個的人。反觀物體專屬的瑪那,也正如人心,是不容許另一種瑪那介入偷窺。但,人心已經被完整包裝在一個個體裡,而瑪那卻不是,所以為了不讓各種不同性質的瑪那混雜在一塊,瑪那間存在著調合機制,使一杯水不會在經過爐火時,被火性質的瑪那改變成一杯火。」

「原來如此,塞拜羅會變成黑球是被浩傑你的燐灰所干擾囉?」

「是呀。不過,故意中斷魔法詠唱這小手段只能對塞拜羅使用,對其它瑪那調合強度夠強的魔法生物就無法使用了。」

浩傑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他詠唱時戛然而止的情景。

「為什麼中斷魔法詠唱會導致塞拜羅,被其它瑪那干擾呢?」我說。

「一般來說,魔法詠唱分別是進行『分解』及『融合』等兩步驟來得到純濃度的瑪那。

這也是為何明白瑪那代表物體的存在及調合是成為法師前的基本功課。

在這時代的瑪那純度已不像是上古時代,加上人類對瑪那感知力的低落,使得法師在使用魔法方面難上加難。因此,現在的法師必須透過分解物體的存在與調合,再重新融合被分解出來的瑪那,以便取得純濃度的瑪那。」

「啊--所以,瑪那調合強度不夠的塞拜羅,很輕易地就被你分解掉,然後重新融合成純濃度的瑪那?」

「正解。」浩傑臉上掛起一抹薄笑,如雪亮月牙般清爽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妳就這樣一直依偎在我肩上。」

浩傑突然說出的一句話這才重重地打醒我,讓我從恐懼中澈底醒來。

浩傑的臉龐不知何時,已經可以說是完全貼在我臉上。而,他的肩又是在何時與我記憶中,那番瘦小如枯木的印象產生偏差。

在未知恐懼中軟弱的我,未能在危機時挺身而出的我,終究敵不過身為「女人」的事實。

盯著眼前,我深深愛戀,卻又還未能被我內心接受的戀人。

鐵定臉頰熟透的我,腦子只剩片空白。

就這樣--

啪!

我直接賞了一記頭槌在浩傑的臉上,他的懊悔隨著痛楚殘留在我額頭上。

「離我遠點!!」搓揉額頭的我說著。

「好痛……」倒在地上,浩傑手伏在下巴,一臉哀怨。

「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大變態!」

浩傑先是嘆口氣,再接:「我好想念剛剛大喊我名字的妳,那惹人憐愛的樣子真是動人。」

「那好呀--」我用害羞到不能在害羞,不斷顫抖的嘴說:「你就在夢裡不斷回憶吧!」

語畢,啪!啪!兩隻火燙的手掌深刻地烙印在浩傑雙頰。

塞拜羅襲來的鬧劇終於結束。

同時,我明白一件事,不、正確來說應該是被迫重新體認這件事。

重新體認,殘酷的既定事實終究是無法戰勝,就連迴避也辦不到……

身為女人的我,是永遠不可能成為騎士。

因為那是男人專屬的職業……

「浩傑……」

我低頭。

望著十指交纏。

是因害臊?

是因懼怕?

還是因為我想做最後一次的事實扭曲?

我的十指才會像現在交纏糾結在一塊呢?

陷入混亂的我,羞却道出--

 

--讓我成為你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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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音十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